底噪调音断续,脉冲残像微茫。谁将电视置磁场?披离求本相,扰攘脑波长。 暗里谁窥心眼,闲中或啜茶汤。四维天幕九重墙。森然万玉镜,历历垂幽光。
-
临江仙
改前作,或相宜否?
-
杂诗
空气谧且寒,阒黑笼微光。线缆缠群蛇,竞逐来何方?锈蚀电路板,漫灭流赭浆。沉响溺秋水,银屏病疸黄。残像忽一瞥,颗粒倏奔亡。
支离求素心,扰攘脑波长。脉冲杂噪点,其形安可详?忽锐而忽钝,桀桀声徊徨。譬如电视机,投置磁力场。光栅正沸溃,残影转空茫。
疑有全知者,闲坐监控房。森森万玉镜,历历垂幽芒。碌碌劳世人,悠然啜茶汤。慢镜头回放,喷笑湿衣裳。
-
记梦
如静默底片,中夜置暗房。与肉身抽离,寂黑中溺亡。世界之底噪,万籁各潜藏。电流音嗞嘶,神经元奔忙。诸相影交驰,银盐纷曝光。形与色瓦解,噪点恣滂洋。倘有记录者,拼接何荒唐。闪烁轮廓线,欲窥或已忘。真空中歌唱,涂抹聋与盲。似灵魂远涉,睹众神迷狂。毛孔悉战栗,顶礼怀怖惶。恶意忽尖笑,肢体其冰凉。空调机嗡鸣,鼻息趋安详。持意识残像,拾之终渺茫。
-
儿时大雨
犹记小儿时,其夏龙卷风骤至,庭中双梧桐树,亭亭数丈,一时并为摧折。季父奉吾祖居水圳边,大水漫灌,一屋皆满。檐外雨下如注,雷响訇隆,虽数步之间交语不复可闻。予与兄弟三四人,大者不满十,小者可三四岁,短绔赤足,立堂内水中,深可半膝。各持盆甕当门,泼水相呼,其乐竟胜于平日嬉游甚矣。
今乃遽尔三十年,予兄弟皆长大分散,叔家旧屋亦易为华堂矣,而当日雀跃欢腾之状犹在目前。盖儿童烂漫,不省其险,但觉平生未尝见雨势如此者,踊之蹈之,如得至乐。
自顾中年黯黯,哀乐相寻,此境不复可得。惟家中小儿七岁,痴而慧,黠而顽,其不驯有过于此者。吾常嗔之斥之,追怀往事,忽释然而笑。
-
太白敬亭山诗
下班后课小儿读诗,至太白独坐敬亭山诗,审其题,则一独字而已矣。
众鸟高飞尽,孤云独去闲。相看两不厌,只有敬亭山。
众鸟孤云,平平写来,似无可道,然收之以相看两不厌,则回味便深。相看而我厌彼,高飞之众鸟是也;相看而彼厌我,独去之孤云是也。前句见孤高愤世之心,后句寓自伤见弃之意,个中情愫,又非苕龄童子所能解,昔年读诗,我亦未然也。
太白此诗,貌似恬然独坐,与摩诘辋川诗相类,然则上下俯仰两不相厌者,惟眼前青山而已,其中孤独绝望之感,不动声色间已自足动魄惊心,诚非寻常语文老师所能道也。虽然,吾持之以教小儿者,亦但说孤独而已。
随手记之,异日小子长大,或可期与汝重论此诗也。
-
故乡童谣
小时间,夏夜饭毕,桌子厨房收拾齐了,便开始洒扫庭院。
农家的庭院多是要晾晒的,兼着打谷场的用途。尤其是农忙时节,几乎每天晾谷晒稻,待日头落山,天光断夜,便收谷入箩,堆秆成垛。剩下的稻屑草叶和灰尘扫做一堆,引火点着了,红炎黯黯,轻烟袅袅。然后洒水除尘,把家里的竹床矮凳通通搬出屋外,左右排开,坐卧随人,便是农家乘凉闲话的时节了。
井中汲水,刚抹完的竹床,男孩子赤了膊便扑上去,一打滚占住了,清凉沁体,高兴得哇哇直叫。南风从村口屋巷中飘摇而至,萧爽中时时带着地面蒸腾的暑气。梧桐树上的蝉叫是慢慢歇了,墙脚的草虫又此起彼伏嘶鸣起来。翻身仰望,夜空明澈,银河贯地,繁星万点,令人无限神往。幼时的我便如此枕在母亲膝上,听她轻轻摇着蒲扇,或讲故事,或哼唱一些乡谣俚曲。记得有一首特别应景的,歌词大抵如此:
烟烟烟,不烟我,只烟天上的梅花朵,
猪砍柴,狗烧火,猫子弄饭笑死我。
阳鸡子挑水咯咯咯,鸡婆哩扫地请客坐。
客不坐,跳上坡槛骂叔婆。
骂得叔婆着了气,敲锣打鼓唱大戏。现在想来,天上哪有什么梅花朵?可小孩子只知道小鸡小狗,七手八脚的,忙上忙下,做饭请客,那场面多好笑,客人也真是的,怎么就骂起人了呢?
或者骂人也没什么,热热闹闹,一场大戏,多好。